孤僻无价

[温柔提醒：本文篇幅冗长，没睡饱的同学，请先去睡一觉起来才看]

不知从何开始，我就和孤僻挂上了钩。同事叫我要多出去走走，老妈劝我要多交朋友。
我也不是天生孤僻的，虽然一直都有那么一丁点儿。曾经不知何时，还有人羡慕地说我的朋友很多。

美女喜欢跟我做朋友，因为站在我旁边，永远都不用担心风采被抢走，对她们来说我一点杀伤力都没有。我还可以顺便充当溪里的石头，让她们不必沾湿，踩在上面飘然越水，带出她们的出水芙蓉。

男生跟我做朋友，也不用担心女朋友会吃醋。哪个女人会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同性恋？她们更不会相信自己所爱的男人品味会这么差。

大家喜欢跟我做朋友，也许大家都觉得我长得很亲切，说白一点叫呆呆笨笨，个性大喇喇，路线多元化（跟人讲人话，跟鬼讲鬼话，跟不人不鬼的说阴阳话！3~80岁，男女不拘，几乎什么话题都可以聊），又爱讲一些自以为很好笑的笑话，通常笑话讲完了，都是自己在笑，旁人的表情像便秘。也许他们多次被冻伤后，对我的印象特别深刻，就这样，又多了几个朋友。

中学高中时期，我曾喜欢和好友煲电话粥，天天有讲不完的话。爱跟一群死党星期五放学后，去吃麦当劳看电影，周末一起去逛街。喜欢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。喜欢和班上一大群女生，在休息时间坐在食堂的长椅上，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，八卦明星偶像，名牌，学校里的帅哥...... 那个最八卦、笑得最大声的......就是偶啦。

大学时期，喜欢和宿舍的朋友一起吃宵夜，喜欢和中文学会的朋友在活动后一起去民歌餐厅点歌听歌，时不时来个烧烤会，还一起为排演练到子夜赶搭最后一趟列车回家......

甚至刚开始工作时，还会跟同事在周末时一起去爬山、游泳、逛街、到处吃美食。还会跟大学系里及宿舍里的几个好友定期约见......

可是现在呢，如果有人主动联络、无故献殷勤，那个人不是要向你借钱（通常都是他的朋友有困难，他手头紧，被逼来跟你借钱帮助他的朋友，还真惭愧自己从来没这么为朋友尽心尽力过），就是要你跟他买保险或直销产品。（他们会一直强调他们绝对没有不良意图，只是很久没看到我，单纯地想跟我叙叙旧。叙没3分钟，他们就会一脸忧愁地关心起我的未来和健康。怕我太短命，所以用心良苦想让我破财消灾。当你宁愿短命都不肯跟他们“高关”时，他们的脸色都变得好快，比天空还要瞬息万变。刚才不是说要单纯地跟我叙旧的吗？）

渐渐地，收到了很多信封。（记得以前小时候，收到笔友的来信时，尽管是白闷闷、毫无花案信封信纸，都会难掩心中兴奋之情，看了又看，一百遍也看不腻地一直看。回信时还会用精美花俏、香味呛得让人鼻敏感的信纸，小心翼翼地把字体一粒一粒、工工整整地压在信纸上，然后把写好的信折成飞鸽状，用爱放入信封里，最后含情脉脉地在信封外贴上一张自己宝贝得不得了小贴纸，用慢动作封口后，才甘愿寄出去。）长大后收到的信封更精美了，喜帖是也。可是却兴奋不起来。明明不是很熟络的朋友，都在这时跟你装熟了起来。我心里只有：唉，婚宴上我该穿什么衣服呢？不要又是那一套吧？唉，我的口袋又要漏洞了。 唉，不会又有人在宴席上关心起我的未来吧？

连几年不见的死党SMS你（SMS还真好用，这是它的作用发挥淋漓，大家都可避免找不到话题聊的尴尬），内容净是他的女儿满月啦，她的儿子生日会啦，他的小狗大病初愈庆祝会......

难得约到了不跟你借钱、不向你推销产品又没有喜事的朋友，期待着下午茶的约会之际，她在你打扮好，一只脚已踏出大门时，SMS你（都说可以避免尴尬啰）说她不得已、十分有苦衷地要取消约会，因为她的男朋友出国公干的行程临时取消，她得陪他。sorry, sorry, sorry......

终于成功有了个下午茶的约会，朋友就会一脸兴奋，滔滔不绝地跟你说她的宝贝儿子女儿又多可爱，多好玩。似懂非懂地听她讲完后，想跟她叙叙旧，聊聊当年念书时期的一些美好回忆，她就慌张地看着表：“哎哟！这么迟了，不跟你聊了。我要去接孩子放学，还要想等下要煮什么菜给我老公吃，他很挑剔的......”。我的 “下次再约”还没说出口，她已一个箭步离开了座位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。

当大家都去过所谓正常的生活时，我的孤僻，也就这样慢慢地晕开来了。涟漪一点、一滴地扩散、圈圈一分、一毫地拉大...... 渐渐地，它就成为了一种习惯，就好像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一样自然，理所当然，不容置疑。

渐渐地，我的EQ在潜意识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，已严重丧失知觉。我得患了合群障碍症。我不爱聚会应酬，我不爱曾经喜欢过的喧闹。我不会主动跟老友联络。就算联络上了，我也不晓得应该说什么，或者说，他们都很忙，不晓得要跟我说些什么。甚至在街角远远看到中学时期不怎么熟络的朋友，还会故意绕道而行，避免让对方发现自己。因为我除了会“Hi”和“Bye”之外，，剩下的仅有勉强挤出来的僵硬笑容，和自己不喜欢的伪装。避掉也好，同时也避掉了叫不出对方名字的窘。

渐渐地，你会发现身边长辈对你的关心，和你的年龄成正比。他们的忙碌热心，很多时候让人觉得不知如何是好。不去配合他们，好像很不领情；去配合他们，又觉得很委屈，很对不起自己。左右为难，无所适从。 那种刻意配合着的感觉就好像雨天走过一片积水的泥泞地，鞋子湿透了，可是基于某些原因又不能回家更换，就这样穿着这双不堪的鞋子，在冷气房里呆上一整天，无时无刻都算计着下班时间，一心只想着要第一时间冲回家把它脱掉。

原来在这个号称着“改变就是不变的定律”的时代与社会，还是有很多不能接受“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”的事实的人。大家都来苦口婆心地奉劝你，没结婚没孩子，老来无依无靠，没孩子孝顺。你差点相信这就是存活根本之道，若不去遵守，好像会得到什么惩罚似的，让人不安。人活着真的都要老来有伴，有孩子孝顺才叫圆满吗? 万一老伴早走，孩子不孝顺，那该怎么办？ 要老天赔你一个你设计好的人生？还是借你一个“人生纸黏土”，让你重新捏出你要的人生？

当然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很令人憧憬，身边幸福人的例子不少。和相爱的人一起生活何尝不是幸福？可是专家说一段爱情存活保鲜在人类的大脑中只有三年左右，过了截止日期，爱就转化为责任和负担。现代又有多少人肯去接受事实，并好好经营这种升华成另一种形式的爱？我能不能办到？我有所保留。

其实，现在的我还过得挺快乐的，没有在阿Q，确实如此。虽然忙碌，尽管疲累，毕竟还是充实的。不可否定整天泡在虚拟的世界很不健全，不管是身还是心。但至少我清楚我是在为我一直都很喜欢的事疯狂着，我寻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得到满足、确定存在、感觉活过的角落---涂涂写写画画。我怀抱着一种不需要谁来给我肯定的幸福。

我一度因不被认同，而把梦想锁在抽屉里的深处好多年，以为自己可以在别人设定好的模式里，过着人家告诉我即将幸福的生活，循着大家告诉我哪条可以走得最顺畅的路走下去。懵懵懂懂、跌跌撞撞、浮浮沉沉、盲盲目目地追求了以为的幸福之后，才赫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属于米奇老鼠图案的拼盘里的一个拼图块，却在杂乱间跑到了唐老鸭拼盘里。再怎么努力地去适应唐老鸭拼盘，始终还是不能完全砌合，图案始终不搭轧。

回到了自己应去的位置，才发现在米老鼠拼盘里，原来是可以这么自在，这么舒服的。一种久违了的感觉。那种感觉是怎么也抹杀不了，掩饰不了，欺骗不了的。

就这样，我爱上了孤僻，我在享受着我自有定义的孤僻。这种孤僻幽幽虚虚的，涩涩渺渺的，丰丰满满的, 狂狂野野的......

孤僻其中，孤僻无价。